本文刊登於澳門「九鼎雜誌」2010.7月號
5月23日蔡英文在民進黨主席之戰高票獲得連任之後,當晚她隨即表態將會依照黨的決議參選新北市長選舉,民進黨秘書長蘇嘉全也將投入大台中市長的選戰,這一宣布使得拖延甚久的民進黨五都人選終於底定。配合台北市由蘇貞昌出馬,大台南市由賴清德掛帥,高雄市由陳菊繼續挺進的整體佈局,民進黨在五都選戰中將會採取什麼樣的戰略與戰術,確實是大家所關心的話題。
●一個派系、一個黨
當然,要了解民進黨在五都選戰中會採取什麼的戰略與戰術,首先還是得先了解民進黨的政黨屬性,才能一窺全貌。
民進黨原本就是一個以派系「雞兔同籠」組合而成的政黨,黨內有派、派中有流,就是它的特質。在1986年創黨以前,台灣內部早就形成各種反國民黨威權統治的流派,他們最後聚集在一起成立了民進黨。這些流派如果用一個座標來分解,那麼橫軸可以分成統派和獨派,統派裡面又有以大陸籍為主的「祖國派」,像是費希平、林正杰等,以台籍為主的「親中派」,主要是以許信良為主;獨派又可分為呼應日本台獨為主的「親日獨派」,類似像民進黨創黨秘書長黃爾旋即是,以及受過美式教育的「親美獨派」,以邱義仁為典型。
在這些派別中,統派在1990年代末大致被鬥爭清除出黨,即使還有零星的一些人存在,但他們在黨內也不敢再明白的表態親中,所以民進黨內統派的力量已經式微,無法繼續主導民進黨的政策走向,這也是民進黨後來會完全走向台獨的主因。
而民進黨內獨派的力量,主要是以「親美獨派」為主,這裡面又以「新潮流系」最具實力,這個派系早期由邱義仁等一些曾經留學美國的知識份子構成,他們雖然有追求美式民主的理想,但實際組織方面,卻又崇尚列寧式的組織模式,他們相信唯有組成列寧式政黨,才有能力對抗國民黨,畢竟國民黨過去也是以列寧式政黨作為組織架構,所以只有採取以子之矛,攻子之盾,才能跟國民黨進行對抗。也因此,民進黨從成立以來,它的屬性就是一個「革命政黨」,而不是一個「民主政黨」。
在民進黨中,「新潮流系」又是最具有戰鬥力的派系,他們也是以列寧式政黨組織的方式,做為派系的組織架構,所以他們在民進黨內也是最有實力的一個派系,就因為有實力,也常成為其他派系合力攻擊的對象。儘管如此,但想要獲得黨內的權力,勢必也要跟這個派系結合,才有出頭天的機會。
2000年陳水扁執政以前,他雖然自己成立「正義連線」,但也是跟新潮流系結合,才有能力鬥倒以謝長廷為主的「福利國連線」,進而有能力取得政權。這也是阿扁執政以後,他必須全力依靠新潮流系的主子邱義仁,讓邱義仁長期擔任國安會秘書長、總統府秘書長等掌握國家安全大政的職務,邱義仁也因此被冠上「永遠的秘書長」名號。
然而,邱義仁過去主張的戰略操作,都是崇尚衝突式的管理模式,所以阿扁任內不斷在兩岸關係衝撞,幾乎都是出自邱義仁等新系的傑作。阿扁主政八年,可以說是「成也邱義仁、敗也邱義仁」。邱義仁在阿扁執政的最後階段,也就是在2008年3月爆發被兩個外交掮客金紀玖與吳思材騙走10億元台幣的「巴紐案」,也為這個「永遠的秘書長」邱義仁的政治人生寫下最後敗筆,更為阿扁政權留下在歷史上最難洗刷的污點之一。
儘管阿扁政權最後垮得相當難看,但卻沒有傷到新潮流系的筋骨,他們一樣掌握民進黨的大權,而且在阿扁倒台以後快速重回戰鬥位置。2008年5月,他們支持蔡英文擔任民進黨主席,避免民進黨內其他天王搶佔機先。
蔡英文會在當時被新潮流系拱上檯面,不是她有多大的本事,而是在阿扁倒台以後,民進黨內最有聲望者,只剩下兩度擔任副總統的呂秀蓮,她又曾經在2005年 12月被推舉為民進黨的代理主席,所以新潮流系擔心在阿扁垮台後沒人可以掌握民進黨的大旗,可能讓呂秀蓮有機會再被黨內擁為新共主,所以必須很快找一個可以取代呂秀蓮的新人,蔡英文在這種環境之下,以女性的角色對上女性的呂秀蓮,她才有出現「時勢造英雄」的機遇。
當然,要了解蔡英文當時能夠被新潮流系擁為新共主,除了新系要防呂秀蓮之外,原先跟新系也形成結盟的蘇貞昌,卻遭到新系的拋棄,這主要是因為蘇貞昌難以駕馭,新系雖然可以跟他結盟,但若支持蘇貞昌擔任民進黨的黨主席,蘇畢竟是一個有實力的天王,而且在阿扁執政時期還擔任過行政院長,所以新系若全力支持蘇貞昌,最後黨的權力可能被蘇貞昌「整碗捧去」,新系只會落得為人抬轎,卻什麼也吃不到的窘境,這也是當時新系會放棄支持蘇貞昌,轉向支持蔡英文的主因。
●天王殞落,新人出
事實上,蔡英文從2008年5月擔任民進黨主席以後,代表民進黨已經完成「世代交替」,這兩年來雖然幾大天王還會對民進黨的事務指指點點,但能夠有實力影響民進黨政策的天王畢竟是少數。像謝長廷一直不言退,但他在民進黨內幾乎已經沒有說話的份量,只能扛著自己「謝系」的招牌,搶佔一些不算重要的職位,即使他想拱自己的子弟兵李俊毅去參選大台南市長,最後也不敵新系操作的賴清德,這就可以想見「謝系」的實力在衰退之中。
同樣的,蘇貞昌雖然在今年3月搶先宣布要參選台北市長,但他已經被新潮流系給放棄,他如果選得上台北市長,只有做到任期結束,如果選不上台北市長,新系也不可能擁他去參選2012年的總統,這是因為蘇貞昌自行宣布參選台北市長一事,已經犯了新系的「系規」,這就像黑幫中的人物,如果犯了「幫規」,最後的下場恐怕不是一般人所能想像的結局,所以台北市長選戰這一局,應該是蘇貞昌政治生命的最後一場賽局。
其他像另一天王游錫堃,那就更是每下愈況了,他曾經有意參選新北市長,但這是蘇貞昌給他設下的局,用以堵住謝長廷可能跳出來參選新北市之路,游錫堃被蘇貞昌利用之後,還不知道被利用,最後蔡英文決定自己出馬參選新北市長,不要說不讓游錫堃有說話的機會,連讓游錫堃「鞠躬下台」的面子都不給,顯見新系在民進黨內的霸氣之重。
民進黨「四大天王」既然已經逐步走入歷史,以後民進黨變成一個派系等於一個政黨,應該已經是一種無可挽回的事實,這就使得想要在民進黨內尋求權力者,都必然要加入新潮流系,否則只能站在旁邊喊燒,卻什麼也吃不到。
這種情形最感到無奈者,必定是還關在土城看守所的阿扁,過去他依靠新系取得政權,但新系畢竟是一個「權力主義者」,他們可以幫你製造權力,也可以隨時剝奪你的權力,阿扁既然也早就被新系給拋棄,他被關在牢龍無人聞問,這也是新系為他製造出來的「悲劇性命運」,一些原先屬於扁系的人馬,看準新系的無情,也早就放棄阿扁,跟著新系去轉求新的前程,像過去一直擁扁的陳其邁,他根本不到看守所探視阿扁,早就跟新系的成員把兄把弟了,政治的無情,民進黨在新系的身影中,最是讓人看得清楚。
●烽火戰略,再出擊
民進黨既然已經完全「新系化」,那麼今年底五都選戰又可能呈現怎樣的戰局呢?這就有必要回到邱義仁在阿扁任內不斷操作的「烽火外交」談起。
前面說過,邱義仁的戰略就是以衝突作為戰略核心的「烽火戰略」,所以在五都燃起全面性的戰火,就是新系為五都選戰已經部好的局。事實上,所謂的「烽火戰略」,其實就是毛澤東游擊戰術的改良式戰法,亦即在廣大的區域內到處打游擊,造成毛澤東所說的:「西方不亮東方亮,黑了北方有南方」的效果。新系既然承續邱義仁的戰法,所以五都選戰中打一場毛澤東式的游擊戰法,這是可以想像的戰略與戰術。
為此,蔡英文宣布參選新北市市長以後,馬上喊出要打出一場「第二次地方包圍中央」的戰略,其中就有這種「烽火戰略」的思考模式存在。事實上,1990年代民進黨第一次喊出「地方包圍中央」的戰略時,那是伴隨著台灣民主化、自由化的進程,面對國民黨的黑金與威權體制的不堪之下,民進黨以在農村深根的能量,集結了反國民黨的力量,一舉終結國民黨的黑金政權。當時民進黨是把選戰當成一體,整片的農村區域都被民進黨當成根據地,他們相信農村的力量可以影響城市的運作,因此他們大量取得農村地區的執政權以後,積累了足夠的實力,再逐步向城市滲透,最終是連城市的政權也被民進黨給拿下。
原本在1990年代,台灣農村和城市的區隔並不太明顯,民進黨就已經可以操作「地方包圍中央」的戰略取得政權,而國民黨從2008年重新執政以後,卻刻意製造了五都,讓五都變成是台灣最耀眼的區域,五都佔有的60﹪人口,以及超過六成的資源,這就更形成明顯的都市與農村的差異,讓民進黨有更多的機會繼續推出「地方包圍中央」的戰略。
當然,想要分解民進黨這次五都選舉推出的「第二次地方包圍中央」戰略的內涵,大致可以分成以下幾種戰術來分析:
一、 省籍之戰
省籍之戰雖然是最危險,也最不道德的戰術,但為了勝選,在台灣內部適度挑起某種省籍情結,可是民進黨時常運作的戰法。這是因為大部分台灣的外省族群過去在蔣介石政權中,大都是任職於軍公教領域,所以他們也大都聚居在都市地區,台灣廣大的農村地區反而是以本省籍人士為主,所以喊出「地方包圍中央」,它其實就意喻著省籍之戰的用意。
由於有這種意喻,這次由呂秀蓮先前提出國民黨提名的台北市人選郝龍斌、新北市朱立倫與台中市胡志強等,都是外省第二代的「政治太子黨」,就已經點出這次選戰中可能祭出的選戰策略。爾後,蔡英文又說出「中華民國是流亡政府」,其實也是一種省籍操作的戰術,國民黨籍人士聽到這種說法,曾經發動一波的反擊,但立即被壓抑下來,因為如果國民黨順著蔡英文的話語作文章,最後反而激發本省籍民眾自發性的省籍對抗意識,這反而不利國民黨的選戰佈局,畢竟國民黨在北北中三都的提名就是如此,國民黨再怎麼辯白也無濟於事。所以,國民黨若無法破解這項省籍情結因素,那麼在「地方包圍中央」的口號中,國民黨必然要吃暗虧。
二、 城市競爭力之戰
「地方包圍中央」的第二種戰術,就是一種城市競爭力之戰。過去國民黨一直強調台灣城市的競爭力,但在國民黨主政的台北市、新北市、台中市,這三個城市的競爭力,在台灣各種民調中,大都居於二、三流的層次,反而是民進黨主政的大台南市、高雄市卻都是佔據在前茅,所以國民黨越強調城市競爭力,就越是自曝其短,民進黨反而可以好整以暇,從容的以「地方包圍中央」,打下國民黨的天下。
事實上,國民黨執政這兩年來,他們所強調的城市競爭力,不是來自他們的執政,而是期望藉著大陸的「經濟讓利」來強化台灣城市的競爭力,但是在大陸的「讓利」之下,北北中國民黨執政的城市競爭力仍然沒有提升,顯見問題不在城市本身,而是跟主政者的能力有關,這就像台北市長郝龍斌一直把11月份要舉辦的「台北花博」跟「上海世博」連結在一起宣傳,但「上海世博」辦得成功,未來「台北花博」若無法相較,可能反而會傷到郝龍斌的聲望,這也是郝龍斌在借上海之力營造台北市榮景時,可能沒有想到的效應。
三、台灣與大陸的戰爭
民進黨喊出的「第二次地方包圍中央」,其實也是有意喻某種「台灣與大陸的戰爭」,畢竟這一兩年來,雖然兩岸經貿持續熱絡,但經貿的交往目前還只能惠及部分的大企業,傳統產業能在這一波兩岸經貿交流中能吃到甜頭的還是少數,特別是台灣的傳統產業大都集中在南部地區,所以民進黨只要挑起「台灣與大陸的戰爭」,強調維護傳統產業企業主與勞工的利益,必然會讓國民黨在這場選戰中拿不到好處,這也是為何民進黨一直堅持反對ECFA簽署的原因。
國民黨在兩岸經貿交流中還佔不到優勢之時,而台灣的失業率又一直高居5﹪以上,而這些失業者卻都聚居在城市地區,所以把它廣義的推到大陸吸納台灣產業赴大陸投資所造成的後果,就容易激起選民的「反中意識」,這就有利於民進黨吸納失業者的選票,一般估計台灣失業者或潛在失業者超過50萬人,這麼一大群以聚居在都市為主的失業族群,他們對執政者必然會抱持反對的態度,所以只要民進黨操作得宜,這群失業者也就可能變成民進黨的「鐵票」。
四、兩個拳頭之戰
在台灣的選戰中,什麼樣的角色選什麼樣的職位,這已經是一個鐵律,一般A咖的職位,絕對不可能找一個B咖去選,民進黨的戰略一直謹守在這個鐵律之上運作,所以這次他們把最艱困的台北市和新北市找來具有A咖之相的蘇貞昌和蔡英文,就可以看出民進黨對這兩個重要城市的企圖心。
但是國民黨對於他們艱困地區的大台南市和高雄市,卻找來名不見經傳的C咖級的郭添財和黃昭順,他們兩人之所以只是C咖級,實在是因為全台灣能夠喊出他們名字的人,恐怕沒幾個,國民黨這樣的心態,可以看出他們是有意放棄南部兩市,只想全力保障北北中三市。這種不戰先求敗的心態,反而讓台灣人民看出國民黨的虛弱之處。
反觀民進黨,他們在南北四都都佈下A咖級的選將,就可以看出民進黨一個都不放棄的決心,這也是「兩個拳頭之戰」的意思。亦即,民進黨只要抓緊南北四都的「兩個拳頭」,把氣勢打上來,那麼台中市雖弱,也不可能沒有機會,何況台中市長胡志強雖然在台中市擁有高支持度,但台中縣對他的印象不佳,台中縣一些支持國民黨的派系都已經表明不願意支持他,所以胡志強是否能夠佔有極大的優勢,恐怕也不必然。
從民進黨的人選佈局,以及企圖打出「烽火戰略」來看,只要能夠在全台燃起一片的「烽火」,民進黨想要五都全拿,並非是不可能。特別是在新潮流系的全面操盤之下,他們善於打游擊戰、烽火戰,面對國民黨在過去兩年執政不力,馬英九的魅力大幅衰退之下,民進黨打起這場選戰應該是更如魚得水。而國民黨是否還有 2008年總統大選時的能量可以散發,恐怕連國民黨人都沒有把握。所以了解民進黨的戰略與戰術,應該可以預知五都選戰的結果,國民黨在缺乏戰略主軸之下,他們想在這次五都選舉中佔便宜,只能說還需加把勁。
5月23日蔡英文在民進黨主席之戰高票獲得連任之後,當晚她隨即表態將會依照黨的決議參選新北市長選舉,民進黨秘書長蘇嘉全也將投入大台中市長的選戰,這一宣布使得拖延甚久的民進黨五都人選終於底定。配合台北市由蘇貞昌出馬,大台南市由賴清德掛帥,高雄市由陳菊繼續挺進的整體佈局,民進黨在五都選戰中將會採取什麼樣的戰略與戰術,確實是大家所關心的話題。
●一個派系、一個黨
當然,要了解民進黨在五都選戰中會採取什麼的戰略與戰術,首先還是得先了解民進黨的政黨屬性,才能一窺全貌。
民進黨原本就是一個以派系「雞兔同籠」組合而成的政黨,黨內有派、派中有流,就是它的特質。在1986年創黨以前,台灣內部早就形成各種反國民黨威權統治的流派,他們最後聚集在一起成立了民進黨。這些流派如果用一個座標來分解,那麼橫軸可以分成統派和獨派,統派裡面又有以大陸籍為主的「祖國派」,像是費希平、林正杰等,以台籍為主的「親中派」,主要是以許信良為主;獨派又可分為呼應日本台獨為主的「親日獨派」,類似像民進黨創黨秘書長黃爾旋即是,以及受過美式教育的「親美獨派」,以邱義仁為典型。
在這些派別中,統派在1990年代末大致被鬥爭清除出黨,即使還有零星的一些人存在,但他們在黨內也不敢再明白的表態親中,所以民進黨內統派的力量已經式微,無法繼續主導民進黨的政策走向,這也是民進黨後來會完全走向台獨的主因。
而民進黨內獨派的力量,主要是以「親美獨派」為主,這裡面又以「新潮流系」最具實力,這個派系早期由邱義仁等一些曾經留學美國的知識份子構成,他們雖然有追求美式民主的理想,但實際組織方面,卻又崇尚列寧式的組織模式,他們相信唯有組成列寧式政黨,才有能力對抗國民黨,畢竟國民黨過去也是以列寧式政黨作為組織架構,所以只有採取以子之矛,攻子之盾,才能跟國民黨進行對抗。也因此,民進黨從成立以來,它的屬性就是一個「革命政黨」,而不是一個「民主政黨」。
在民進黨中,「新潮流系」又是最具有戰鬥力的派系,他們也是以列寧式政黨組織的方式,做為派系的組織架構,所以他們在民進黨內也是最有實力的一個派系,就因為有實力,也常成為其他派系合力攻擊的對象。儘管如此,但想要獲得黨內的權力,勢必也要跟這個派系結合,才有出頭天的機會。
2000年陳水扁執政以前,他雖然自己成立「正義連線」,但也是跟新潮流系結合,才有能力鬥倒以謝長廷為主的「福利國連線」,進而有能力取得政權。這也是阿扁執政以後,他必須全力依靠新潮流系的主子邱義仁,讓邱義仁長期擔任國安會秘書長、總統府秘書長等掌握國家安全大政的職務,邱義仁也因此被冠上「永遠的秘書長」名號。
然而,邱義仁過去主張的戰略操作,都是崇尚衝突式的管理模式,所以阿扁任內不斷在兩岸關係衝撞,幾乎都是出自邱義仁等新系的傑作。阿扁主政八年,可以說是「成也邱義仁、敗也邱義仁」。邱義仁在阿扁執政的最後階段,也就是在2008年3月爆發被兩個外交掮客金紀玖與吳思材騙走10億元台幣的「巴紐案」,也為這個「永遠的秘書長」邱義仁的政治人生寫下最後敗筆,更為阿扁政權留下在歷史上最難洗刷的污點之一。
儘管阿扁政權最後垮得相當難看,但卻沒有傷到新潮流系的筋骨,他們一樣掌握民進黨的大權,而且在阿扁倒台以後快速重回戰鬥位置。2008年5月,他們支持蔡英文擔任民進黨主席,避免民進黨內其他天王搶佔機先。
蔡英文會在當時被新潮流系拱上檯面,不是她有多大的本事,而是在阿扁倒台以後,民進黨內最有聲望者,只剩下兩度擔任副總統的呂秀蓮,她又曾經在2005年 12月被推舉為民進黨的代理主席,所以新潮流系擔心在阿扁垮台後沒人可以掌握民進黨的大旗,可能讓呂秀蓮有機會再被黨內擁為新共主,所以必須很快找一個可以取代呂秀蓮的新人,蔡英文在這種環境之下,以女性的角色對上女性的呂秀蓮,她才有出現「時勢造英雄」的機遇。
當然,要了解蔡英文當時能夠被新潮流系擁為新共主,除了新系要防呂秀蓮之外,原先跟新系也形成結盟的蘇貞昌,卻遭到新系的拋棄,這主要是因為蘇貞昌難以駕馭,新系雖然可以跟他結盟,但若支持蘇貞昌擔任民進黨的黨主席,蘇畢竟是一個有實力的天王,而且在阿扁執政時期還擔任過行政院長,所以新系若全力支持蘇貞昌,最後黨的權力可能被蘇貞昌「整碗捧去」,新系只會落得為人抬轎,卻什麼也吃不到的窘境,這也是當時新系會放棄支持蘇貞昌,轉向支持蔡英文的主因。
●天王殞落,新人出
事實上,蔡英文從2008年5月擔任民進黨主席以後,代表民進黨已經完成「世代交替」,這兩年來雖然幾大天王還會對民進黨的事務指指點點,但能夠有實力影響民進黨政策的天王畢竟是少數。像謝長廷一直不言退,但他在民進黨內幾乎已經沒有說話的份量,只能扛著自己「謝系」的招牌,搶佔一些不算重要的職位,即使他想拱自己的子弟兵李俊毅去參選大台南市長,最後也不敵新系操作的賴清德,這就可以想見「謝系」的實力在衰退之中。
同樣的,蘇貞昌雖然在今年3月搶先宣布要參選台北市長,但他已經被新潮流系給放棄,他如果選得上台北市長,只有做到任期結束,如果選不上台北市長,新系也不可能擁他去參選2012年的總統,這是因為蘇貞昌自行宣布參選台北市長一事,已經犯了新系的「系規」,這就像黑幫中的人物,如果犯了「幫規」,最後的下場恐怕不是一般人所能想像的結局,所以台北市長選戰這一局,應該是蘇貞昌政治生命的最後一場賽局。
其他像另一天王游錫堃,那就更是每下愈況了,他曾經有意參選新北市長,但這是蘇貞昌給他設下的局,用以堵住謝長廷可能跳出來參選新北市之路,游錫堃被蘇貞昌利用之後,還不知道被利用,最後蔡英文決定自己出馬參選新北市長,不要說不讓游錫堃有說話的機會,連讓游錫堃「鞠躬下台」的面子都不給,顯見新系在民進黨內的霸氣之重。
民進黨「四大天王」既然已經逐步走入歷史,以後民進黨變成一個派系等於一個政黨,應該已經是一種無可挽回的事實,這就使得想要在民進黨內尋求權力者,都必然要加入新潮流系,否則只能站在旁邊喊燒,卻什麼也吃不到。
這種情形最感到無奈者,必定是還關在土城看守所的阿扁,過去他依靠新系取得政權,但新系畢竟是一個「權力主義者」,他們可以幫你製造權力,也可以隨時剝奪你的權力,阿扁既然也早就被新系給拋棄,他被關在牢龍無人聞問,這也是新系為他製造出來的「悲劇性命運」,一些原先屬於扁系的人馬,看準新系的無情,也早就放棄阿扁,跟著新系去轉求新的前程,像過去一直擁扁的陳其邁,他根本不到看守所探視阿扁,早就跟新系的成員把兄把弟了,政治的無情,民進黨在新系的身影中,最是讓人看得清楚。
●烽火戰略,再出擊
民進黨既然已經完全「新系化」,那麼今年底五都選戰又可能呈現怎樣的戰局呢?這就有必要回到邱義仁在阿扁任內不斷操作的「烽火外交」談起。
前面說過,邱義仁的戰略就是以衝突作為戰略核心的「烽火戰略」,所以在五都燃起全面性的戰火,就是新系為五都選戰已經部好的局。事實上,所謂的「烽火戰略」,其實就是毛澤東游擊戰術的改良式戰法,亦即在廣大的區域內到處打游擊,造成毛澤東所說的:「西方不亮東方亮,黑了北方有南方」的效果。新系既然承續邱義仁的戰法,所以五都選戰中打一場毛澤東式的游擊戰法,這是可以想像的戰略與戰術。
為此,蔡英文宣布參選新北市市長以後,馬上喊出要打出一場「第二次地方包圍中央」的戰略,其中就有這種「烽火戰略」的思考模式存在。事實上,1990年代民進黨第一次喊出「地方包圍中央」的戰略時,那是伴隨著台灣民主化、自由化的進程,面對國民黨的黑金與威權體制的不堪之下,民進黨以在農村深根的能量,集結了反國民黨的力量,一舉終結國民黨的黑金政權。當時民進黨是把選戰當成一體,整片的農村區域都被民進黨當成根據地,他們相信農村的力量可以影響城市的運作,因此他們大量取得農村地區的執政權以後,積累了足夠的實力,再逐步向城市滲透,最終是連城市的政權也被民進黨給拿下。
原本在1990年代,台灣農村和城市的區隔並不太明顯,民進黨就已經可以操作「地方包圍中央」的戰略取得政權,而國民黨從2008年重新執政以後,卻刻意製造了五都,讓五都變成是台灣最耀眼的區域,五都佔有的60﹪人口,以及超過六成的資源,這就更形成明顯的都市與農村的差異,讓民進黨有更多的機會繼續推出「地方包圍中央」的戰略。
當然,想要分解民進黨這次五都選舉推出的「第二次地方包圍中央」戰略的內涵,大致可以分成以下幾種戰術來分析:
一、 省籍之戰
省籍之戰雖然是最危險,也最不道德的戰術,但為了勝選,在台灣內部適度挑起某種省籍情結,可是民進黨時常運作的戰法。這是因為大部分台灣的外省族群過去在蔣介石政權中,大都是任職於軍公教領域,所以他們也大都聚居在都市地區,台灣廣大的農村地區反而是以本省籍人士為主,所以喊出「地方包圍中央」,它其實就意喻著省籍之戰的用意。
由於有這種意喻,這次由呂秀蓮先前提出國民黨提名的台北市人選郝龍斌、新北市朱立倫與台中市胡志強等,都是外省第二代的「政治太子黨」,就已經點出這次選戰中可能祭出的選戰策略。爾後,蔡英文又說出「中華民國是流亡政府」,其實也是一種省籍操作的戰術,國民黨籍人士聽到這種說法,曾經發動一波的反擊,但立即被壓抑下來,因為如果國民黨順著蔡英文的話語作文章,最後反而激發本省籍民眾自發性的省籍對抗意識,這反而不利國民黨的選戰佈局,畢竟國民黨在北北中三都的提名就是如此,國民黨再怎麼辯白也無濟於事。所以,國民黨若無法破解這項省籍情結因素,那麼在「地方包圍中央」的口號中,國民黨必然要吃暗虧。
二、 城市競爭力之戰
「地方包圍中央」的第二種戰術,就是一種城市競爭力之戰。過去國民黨一直強調台灣城市的競爭力,但在國民黨主政的台北市、新北市、台中市,這三個城市的競爭力,在台灣各種民調中,大都居於二、三流的層次,反而是民進黨主政的大台南市、高雄市卻都是佔據在前茅,所以國民黨越強調城市競爭力,就越是自曝其短,民進黨反而可以好整以暇,從容的以「地方包圍中央」,打下國民黨的天下。
事實上,國民黨執政這兩年來,他們所強調的城市競爭力,不是來自他們的執政,而是期望藉著大陸的「經濟讓利」來強化台灣城市的競爭力,但是在大陸的「讓利」之下,北北中國民黨執政的城市競爭力仍然沒有提升,顯見問題不在城市本身,而是跟主政者的能力有關,這就像台北市長郝龍斌一直把11月份要舉辦的「台北花博」跟「上海世博」連結在一起宣傳,但「上海世博」辦得成功,未來「台北花博」若無法相較,可能反而會傷到郝龍斌的聲望,這也是郝龍斌在借上海之力營造台北市榮景時,可能沒有想到的效應。
三、台灣與大陸的戰爭
民進黨喊出的「第二次地方包圍中央」,其實也是有意喻某種「台灣與大陸的戰爭」,畢竟這一兩年來,雖然兩岸經貿持續熱絡,但經貿的交往目前還只能惠及部分的大企業,傳統產業能在這一波兩岸經貿交流中能吃到甜頭的還是少數,特別是台灣的傳統產業大都集中在南部地區,所以民進黨只要挑起「台灣與大陸的戰爭」,強調維護傳統產業企業主與勞工的利益,必然會讓國民黨在這場選戰中拿不到好處,這也是為何民進黨一直堅持反對ECFA簽署的原因。
國民黨在兩岸經貿交流中還佔不到優勢之時,而台灣的失業率又一直高居5﹪以上,而這些失業者卻都聚居在城市地區,所以把它廣義的推到大陸吸納台灣產業赴大陸投資所造成的後果,就容易激起選民的「反中意識」,這就有利於民進黨吸納失業者的選票,一般估計台灣失業者或潛在失業者超過50萬人,這麼一大群以聚居在都市為主的失業族群,他們對執政者必然會抱持反對的態度,所以只要民進黨操作得宜,這群失業者也就可能變成民進黨的「鐵票」。
四、兩個拳頭之戰
在台灣的選戰中,什麼樣的角色選什麼樣的職位,這已經是一個鐵律,一般A咖的職位,絕對不可能找一個B咖去選,民進黨的戰略一直謹守在這個鐵律之上運作,所以這次他們把最艱困的台北市和新北市找來具有A咖之相的蘇貞昌和蔡英文,就可以看出民進黨對這兩個重要城市的企圖心。
但是國民黨對於他們艱困地區的大台南市和高雄市,卻找來名不見經傳的C咖級的郭添財和黃昭順,他們兩人之所以只是C咖級,實在是因為全台灣能夠喊出他們名字的人,恐怕沒幾個,國民黨這樣的心態,可以看出他們是有意放棄南部兩市,只想全力保障北北中三市。這種不戰先求敗的心態,反而讓台灣人民看出國民黨的虛弱之處。
反觀民進黨,他們在南北四都都佈下A咖級的選將,就可以看出民進黨一個都不放棄的決心,這也是「兩個拳頭之戰」的意思。亦即,民進黨只要抓緊南北四都的「兩個拳頭」,把氣勢打上來,那麼台中市雖弱,也不可能沒有機會,何況台中市長胡志強雖然在台中市擁有高支持度,但台中縣對他的印象不佳,台中縣一些支持國民黨的派系都已經表明不願意支持他,所以胡志強是否能夠佔有極大的優勢,恐怕也不必然。
從民進黨的人選佈局,以及企圖打出「烽火戰略」來看,只要能夠在全台燃起一片的「烽火」,民進黨想要五都全拿,並非是不可能。特別是在新潮流系的全面操盤之下,他們善於打游擊戰、烽火戰,面對國民黨在過去兩年執政不力,馬英九的魅力大幅衰退之下,民進黨打起這場選戰應該是更如魚得水。而國民黨是否還有 2008年總統大選時的能量可以散發,恐怕連國民黨人都沒有把握。所以了解民進黨的戰略與戰術,應該可以預知五都選戰的結果,國民黨在缺乏戰略主軸之下,他們想在這次五都選舉中佔便宜,只能說還需加把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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